李斌||下不为例

       四十年前的送礼江湖，透着一股朴素的 “泥土芬芳”。不像现在的购物卡像张神秘符咒，保健房、足浴坊、美容院VIP贵宾卡藏着的套路，那会儿下级给上级送礼物是田里长的、水里捞的、窝里养的 —— 大米、鸡蛋、花生、鱼肉。某国营农场的退休干部和我唠嗑："咱农场和所在地县处级平头，但要和地方搞好关系，上世纪那个年代，仓库里啥最多?大米!每逢春节我们就送大米。"

　　前些天，新认识一位退休干部讲了个 "鱼跃龙门" 的官场冷笑话。上世纪80年代某一个除夕前，里下河水乡的政府要给县里各部门 "意思意思"，水乡嘛，最不缺的就是水里的活物。镇长大手一挥定了规矩：正科级领导送两条18斤以上的大青鱼，副科级送中不溜秋的草青各一，正股级小领导只给中小草鲲鱼 —— 这哪是送鱼，分明是给水里的生灵按官职排了座次。

　　机关后勤人员跟搞水产分拣似的，把鱼按 "官阶" 分装，浩浩荡荡进城送礼。结果送货的把官场交际当成了快递分拣，一个电话通知所有收礼人到约定定地 "自助取件"。戏剧性的一幕来了：人事局管工资福利的小股长，瞅见标着 "正科级" 的大鱼手提袋，拎起来就走。送货的看着这位掌握全市干部工资上调“密码”的主儿，嘴张得能塞下那条大鱼 —— 得罪谁也不能得罪 “管钱袋子”的啊，只好眼睁睁看着 “小鱼”叼走了 “大鱼”。

　　办公室主任哭丧着脸向镇长汇报，镇长一拍桌子：“你们这脑子是榆木疙瘩做的?不会按级别分批通知取货吗?先请大领导，再中领导，最后小领导，这不就不会出此乱子了?”手下人战战兢兢问：“那大领导的鱼缺了一份咋办?”镇长紧急电话指示：“去水产市场买两条特大的补上!下不为例啊，再出事你们自己掏腰包，绩效奖金全扣光!”

　　几十年前送大米鸡蛋，看似 “纯天然无公害”，可当 “成卡车送”变成一种约定俗成的 “官场礼仪”，当 “仓库里有”变成 “权力变现”，朴素的农副产品就悄悄镀上了“腐败的金边，”就像农场领导说的，送大米时谁会想 “是不是行贿，”大家都觉得是企业对地方的心意，可当 “心意”按级别论斤称两，当 “感恩答谢” 变成 “利益交换”的遮羞布，土特产就成了腐败的 “初级形态”，跟现在的购物卡、贵宾卡本质上没啥区别，只是包装绝对 “土味”而已。

　　那水乡送鱼的规矩更有意思，把 “官阶大小”和 “鱼的大小”严格挂钩，活像一场荒诞的 “权力称重”。正科级的鱼得够 “唬人”，副科级的鱼得够 “体面”，正股级的鱼得够 “意思”—— 连水里的鱼都要为官场等级制度“献身”，这哪是送年货，分明是给权力标了 “市场价”。

　　最讽刺的是小股长 “叼走”大鱼那出戏，送货的不敢拦，镇长只能 “花钱消灾”，这不就是 “小权力也有大能量”的真实写照吗?管工资的小股长能让全镇送礼计划 “翻车”，可见腐败的病灶从来不在 “官阶高低”，而在 “权力是否失控”。

　　镇长那句 “下不为例”，简直是腐败界的 “万能遮羞布”。出了岔子先拿这句话搪塞，既显得 “严肃处理”，又为下次 “灵活变通” 留了后门。就像用补丁补补丁的破渔网，看似补好了窟窿，其实网眼越来越大。当年摆下的农副产品 “下不为例”，与现在送购物卡相比，何尝不是踩着 “下不为例”的梯子步步高升?这让我想起历朝历代的反腐故事，明朝朱元璋把贪官剥皮实操，清朝雍正搞 “养廉银”，可腐败就像地里的野草，割了一茬又一茬。

　　为啥?因为 “下不为例”的本质是 “法外开恩”，是 “制度让步于人情”。当廉洁纪律成了 “说一套做一套”的口头禅，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成了 “官场智慧”，当 “慎独慎微” 只挂在嘴边不放在心里，腐败自然会穿上各种 “马甲” 招摇过市。就说那送鱼的镇长，一边批评手下 “头脑死板”，一边又指示 “去市场买鱼补上”，这不是 “既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吗?嘴上喊着 “下不为例”，行动上却在为 “下一次为例” 铺路 —— 你今天能为了 “不得罪小股长”破例，明天就能为了 “维护大领导” 破例，破着破着，“例外” 就成了 “惯例”，"规矩" 就成了 “鬼话”。

　　现在回头看那些送大米送鱼肉的 “老黄历”，别以为只是 “历史笑话”，其实是腐败演变的 “活化石”。从农副产品到购物卡，从 “按级别送鱼”到 “按权力分赃”，腐败的形式在变，但 “以权谋私”的本质没变。要根治这颗毒瘤，靠 “下不为例’的口头警告没用，得有 “钢牙啃硬骨” 的铁腕。

　　中央八项规定出台后，多少 “陈年旧账”、多少 “下不为例”的潜规则被打破。可总有些人觉得 “风头过了”就该 “恢复惯例’，这就需要督查像 “电子眼”一样 24 小时在线，制度像 “防盗门”一样严丝合缝。反腐如大禹治水，不能光靠 “堵”，得靠 “疏” 和 “治”。

　　慎独慎微，不是让官员自己跟自己较劲，得有外在的约束让他们 不想腐、不能腐、不敢腐;制度不能是 “纸老虎”，得长出 “尖牙”，让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的人付出代价;督查不能是 “一阵风”，得像 “扫地僧”一样无处不在，让那些想钻空子的人随时被 “敲脑袋”“扫出门”。

　　作者简介：李斌，东台盐城，生于1965年1月，从事新闻业务35年，先后在《人民日报》、《经济日报》、《新华日报》、《解放日报》等多次发表过重点新闻。1994年出任《中外企业报》江苏记者站副站长，重点策划报道江阴、张家港等地中外合资企业招商成就。2021-2024出任东台高新区新闻外宣策划人，在全国主流媒体发表作品900多篇(次)，重点新闻策划作品在《东台日报》头版头条发表38篇。兼任中国企业报刊联盟值班总编，著有《新闻营销九法》获国家版权认证。